​镜头内外读罗荣

镜头内外读罗荣

□程兴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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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岁拿起相机，从此再没放下过，摄龄超过40年，只出两本影集，如何取舍？罗荣的选择是，一本交给空间，索性就叫《行摄大地》，另外一本，则留给时间，叫《时光影迹》如何？

内容合身。罗荣是一个风光摄影家，几十年行走大地间，搜天下奇景，《行摄大地》囊括风光无限；同时，他还是一个人文纪实摄影家，关注时代、社会和人，用《时光影迹》记录时代变迁，观照人生命运，也有很多话要说。

书名合意。以简化繁，空间时间用两网打尽，摄影的取景之道尽在其中。妙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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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风光，荆门一直都有罗荣的传说。

2015年，我还在文联，两年一度的“象山文艺奖”正在征集参评作品。罗荣风风火火地爬上文联所在的十五楼，怀里抱着刚出版不久、沉甸甸的风光摄影集《行摄大地》。这是他为这次评奖递交的作品。彼时的罗荣57岁，这是他的第一本摄影集。从拿起相机的那天起，他为这一本影集其实已经足足准备了36年。

我在《行摄大地》里如愿读到了关于他的传说。全书十四个章节，开篇就是“穿越无人区”，他用简约的文字记述了2010年10月，他和荆门另外两位摄影人，历时18天穿越中国四大无人区的壮举，而用更多的镜头记录了来自生命禁区的风光——大漠戈壁、雪山冰川、沼泽湖泊，当然还有湛蓝的天空、绚烂的云霞，以及我从未见过的野牦牛和野驴。

穿越惊心动魄，风光摄人心魄。作为读者，你可能永远无法真正体会一个摄影人在摄影现场的极致体验，但透过一张张静穆、辽阔、雄浑、苍茫的影像，你仍然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大美无言。这就是当时我面对这一组照片时的第一感觉。

行摄大地，不仅有仗剑天涯的英雄豪气，也有浅吟低唱的诗意柔情。在《行摄大地》里，跟随罗荣的脚步，你既可以穿越无人区、追梦川藏、醉卧新疆、浪迹小东江，也可以采韵内蒙、听涛惠东、踏歌云南、枕玉雪乡、曦拾婺源，还可以览“灵秀荆门”、观“印象张家界”、品“诗意三清山”、听“天鹅圆舞曲”、赏“曲水风荷”。大至远方圣洁崇高的喜马拉雅，小至家乡优美宜人的田园山水，在他的镜头下都有呈现。

山南海北，春夏秋冬，天下美景，似乎都被罗荣拍了个遍。不，准确地说，有不少远方的美景，他拍过多次，最多的甚至有十次之多。山在那儿，水在那儿，一年又一年，一遍又一遍，他在不知疲倦的跋涉中，一直在追逐，不断在发现，总是在雕刻他心中的最美瞬间。

如何雕刻？身到和心到。身到，是一次次人与景的亲密接触，上山下河，到险峰激流处看无限风光，考验脚力。心到，是一次次观景的领悟，横看成岭侧成峰，四时风光各不同，考验眼力和脑力。

用文学的目光打量，在景物中贯注情感，再让影像传递出诗意的美感，是罗荣的策略。罗荣拍的风光片就像他对《行摄大地》每个章节的命名一样，充满文学的气息和底蕴，传递出镜头背后摄影者的独特心境。

《行摄大地》最终荣获那一届“象山文艺奖”展览艺术类金奖。奖杯是水晶做的，也是沉甸甸的。这是对一个摄影人几十年持守艺术匠心的褒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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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目光从五彩斑斓、气象万千的风光中收回来，去关注千姿百态、酸甜苦辣的芸芸众生，是罗荣摄影的另一个面向。拍人文，罗荣也是认真的。

间或在报纸上看到罗荣拍的人文纪实片子，印象深刻。一张是某年春节，万家团圆之时，罗荣在东宝仙居乡乡下为一家人拍摄的全家福——一家三代，老人在故乡，儿女在南方，春节团圆了，背景是规整簇新的农舍，一家人或笑容灿烂，或神情恬然，幸福感洋溢，让人看到了无数中国家庭的影子。还有是一幅组照，拍摄的是荆门城区惠民水果批发市场的搬运工，一个来自四川南充的异乡人，在夏日炎炎之季带领一班人，在水果市场辛勤劳作的故事。有场景，有人物，颇有影视剧的画面感和质感。

这是另一种浓缩的风光。相比自然风光，它呈现的是更为丰富复杂的社会人文风貌。

《时光影迹》就是罗荣在人文纪实摄影领域为我们呈现的另一种风景。全书四个章节，广陵散绝、大千世界、苍生在上、向上而生，依然是文学味十足。如果说自然风光是罗荣风光片最好的着色剂，那么人文关怀则是罗荣人文纪实摄影最厚重的底色。

“广陵散绝”记录了那些与时光有关的事物，或是古老的技艺，如传统榨坊、砂锅作坊、宣纸作坊；或是传统手艺人，如铜匠、铁匠、弹花匠、酿酒人、磨刀人、老裁缝等；或是逐渐消失的事物，如在通信工具迭代中消失的大哥大、传呼机；或是非物质文化遗产，如傩舞、油布伞、皮影戏。对那些渐行渐远的事物，立此存照，或许记录就是摄影家对它们最大的善意和敬意，何况影像中还有扑面而来的细节和让人置身其中的现场感？“大千世界”则关注了筑路工、搬运工、小摊贩、矿工、进城的打工者、农民工地质勘探队、麦客、朝圣者，等等。芸芸众生，人生百态，以同理心、以共情心去注视他们，影像就会传递多一份理解，多一份温暖。“苍生在上”，则用了更多专业手法，如光影、构图，在人和环境的强烈对比中，礼赞了这样一些特殊群体：高原修路人、电厂建设者、大桥建设者、清洁工、雨中交警、消防战士、高楼“蜘蛛”人、煤矿工人、白衣天使。“向上而生”，主题更有情感的倾向性，充满爆发力，或把镜头投向各种环境下的孩子，表达对儿童成长的诉求，或把镜头投向市井民众，从民众的消遣娱乐中，观察社会文化生活，等等。

自然风光令人沉醉，而人文风光让人沉思。在《时光影迹》中，可以看到一个摄影家介入社会的自觉意识。有故事的影像自己会说话。像拍摄风光一样，罗荣也长期跟拍一些人物，比如水果市场的搬运工，在一个更长的时间段，观察、记录人物命运的变化和社会生活的变迁，影像从而获得了更厚重的历史感。

和《行摄大地》一样，《时光影迹》也是岁月沉淀的果实。最早的影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，跨度接近四十年。这是属于罗荣个人的一份时光记忆，也是罗荣作为一个摄影家为时代记录的一份年鉴。

这就是罗荣。一个看过、拍过无数风景，却依然热爱拍摄风景的人。